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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反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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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反擊

山邊夜涼,春寒料峭,老太婆坐一夜不凍生病,喜兒跟她姓曹。老人生病有可能一命嗚呼。喜兒雖然不甚了解鐘老娘曹氏,但憑她有心大鬧就說明她不想死。

心如死灰該是沈二郎那樣,一兩個時辰只喝一杯水,幹熬,不想搭理任何人。

“那你坐著吧。”喜兒轉身關門。

村正趕忙說:“不行!”

“咋了?”喜兒停下問。

村正看出傻妞一根筋認死理,不敢同她硬碰硬,好言相勸:“二郎媳婦,你有所不知,咱們村離山近,夜裏冷,還有狼和野豬。”

“你擔心她啊?”

村正要不是被吵得睡不著,才懶得管閑事:“她再不濟也是你姐夫的親娘。”

“你還是村正呢。”

村正沒聽懂:“什麽意思?”

“你是村正,又擔心她,叫她去你家啊。”喜兒退到門裏面,碰一下關上門。

村正張口結舌,憋出一句怒吼:“誰說鄭喜兒傻?!”

“我精著呢!姐姐說的!”喜兒沖緊閉的院門大聲解釋。

村正差點咬到舌頭,哪個人精會說自己精著呢。

所以她到底真傻還是裝傻。在廚房給兒子洗腳的鐘子孟低聲問妻子。沈伊人:“知道護食咋可能傻。依我看喜兒幹活不知道累,不懂人情往來,人簡單,比咱兒子還沒心眼,鄉裏鄉親就覺著她傻。她就算不知好歹,不分忠奸,也知道搶她雞腿的不是好人。”

鐘子孟:“那咋辦?”

沈伊人柳眉一橫,抹布往鍋蓋上一扔:“心疼了?”

鐘子孟連聲說:“沒有。不是。可她這麽鬧也不是辦法。不說鄉鄰鄉親,二郎也煩。”

六歲小童討厭祖母,以前不止一次問過父母為何不把祖母趕走。父母回答,祖母彪悍,他們打不過她。終於來個一只手就能把祖母扔到門外的舅母,小童不希望祖母再回來。

喜兒的小外甥揉揉眼睛,沖父親伸手鬧困。

小外甥出生時鐘子孟年近不惑,算是老來得子。鐘子孟疼得很,一見兒子眼睛快睜不開了,頓時顧不上老娘。兒子送到臥室,鐘子孟就給兒子灌湯婆子。隨後又給沈二郎一個,把被子裏下午放的湯婆子拿出來。

沈二郎身上沒熱氣,湯婆子涼了被子裏跟冰窟窿似的,他睡不著,強打起精神問:“她又想要什麽?”

鐘子孟聞言倍感羞愧。他不止一次向小舅子保證,什麽都別想,放寬心養身體。然而家有老母,三天兩頭不是罵這個就是罵那個,以至於沈二郎回來兩個多月只清凈一天,還是除夕那日。

“不是她想要什麽。你姐中午給喜兒留只雞,先前擱鍋裏熱的時候被金寶瞧見了。金寶要吃,喜兒護食一把奪過去,我那個老娘你又不是不知道。喜兒不理她,她吼喜兒,喜兒被吼煩了就把她關到門外。她啥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。”鐘子孟無奈地搖搖頭,“你別管。她吼累了就不吼了。”

跟沈二郎先前聽到的大差不差。“她居然打得過她?”這點讓二郎很意外。

鐘子孟楞了一下,沒料到他會這麽問:“我是不是忘了說?喜兒力氣大,割水稻一人頂我和你姐倆。要是個啥也不懂的小傻子,真跟你天生的一對,地造的一雙,也不敢叫你娶。”

傻妞不會拖累姐姐姐夫,沈二郎心裏好受些:“難怪老二老三沒敢趁機跟你鬧。”

鐘子孟露出笑意:“喜兒拿著頂門棍虎視眈眈盯著他們,誰敢跟她動手?她一棍子下去,不把人打殘,也得躺床上仨月。”

沈二郎頓時不覺著門外的吼聲煩:“姐夫,你也累一天了,早點歇息吧。”

鐘子孟起身給他掖掖被子:“村正還在門外,我去看看。”

喜兒聽到腳步聲回頭,瞪一眼鐘子孟,他來幹什麽。

鐘子孟把嘴邊的話咽回去,指一下廚房去幫沈伊人刷中午宴請親朋好友的鍋碗瓢盆。

“二郎媳婦,別說傻話,把門打開。”村正不敢用吼的,壓著脾氣勸。

喜兒把門打開。

村正面露喜色:“這就對了。”

喜兒伸出雙臂擋住曹氏:“我娘說,做人得講理。”

“你娘說得對!”村正附和。

喜兒點頭,既然你也這樣認為,那我就不客氣了:“她進來就搶我的雞腿。你給我兩個大雞腿,我就聽你的。”

村正這一刻終於明白什麽叫百口莫辯。

旁邊傳來幾聲噴笑。

村正看過去,像鐘老三家的鄰居。

鐘子孟房子大,村裏頭沒有那麽寬敞的地基,他就把房子修在村東頭。鐘子孟家東邊前面後面都沒人,西邊是兩個弟弟家。鐘老二和鐘老三沒敢露頭,跟鐘家非親非故、不怕曹氏賴上的人悄摸出來看熱鬧。

村正急得大吼:“我欠你的?”

“我欠你的啊?”

村正忽然懂了傻妞言外之意,既然我不欠你的,憑什麽聽你的。村正下意識說:“我是村正。”

“那你管她吧。”喜兒指著村正身側的曹氏。

村正嘴巴動了動,怎麽又繞回來了。

“她是你姐夫親娘,不是我母親!”

喜兒:“我姐夫都不管我,你管我啊?”

看熱鬧的鄉親又忍不住笑噴。

村正面上掛不住:“很好笑!?”

村民不敢笑了。

村正擡擡手:“叫你姐夫出來,我不跟你說!”

“姐夫把她弄進去,我也得把她扔出來。”喜兒力大無窮,喜兒不怕,“扔出去餵狼餵野豬。村正說的,夜裏外面有狼有野豬。”

“你你什麽意思?威脅我啊?”村正急得瞪眼。

喜兒眨眨眼,一臉懵懂。

村民:“她哪懂威脅。”

村正不敢吼傻子,還不敢吼腦子全乎的嗎。

“有你啥事?睡覺去!”

喜兒關門。村正上前一步抵住,不是叫她去睡覺啊。這丫頭怎麽聽不懂人話。想到這,村正想給自己一巴掌,她能分清好歹就不是遠近聞名的傻妞了。

村正轉向曹氏:“你都看見了?說兩句吧。”

“金寶沒吃她的雞腿。”曹氏固執地說。

村正後退:“你要是還這樣說,我就不管了。”

清河村沒人敢得罪鐘子孟,蓋因鐘子孟有錢。雖說立國沒多少年,朝廷主張休養生息輕徭役,可鄉野小民沒餘錢。誰家病重,等著娶妻,找鐘子孟借錢,鐘子孟幾乎都會借。按了手印,立了字據,何時有錢何時還,還不用擔心利滾利。

鐘子孟任由二郎媳婦折騰老娘,看熱鬧的村民也就不怕得罪曹氏,繼而開罪鐘子孟。

有村民就說:“清官難斷家務事。你比清官還厲害?”

村正想想也是:“那我不管了。”雙手一抄,縮脖回家。

躲在隔壁門後觀望的鐘老二一步竄出來:“村正,不能走。這個鄭喜兒今兒才嫁過來就敢這麽橫,你不管她以後還不得上天。”

“你才上天。”喜兒關上門隔墻大罵,“你今晚就上天,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!”

村正聽到這話頓時想笑,傻丫頭真是分不清好賴話:“我是村正,管村裏大小事,又不是你家家長。心疼你娘叫她住你家去!”撥開他繼續往家去。這天真冷,還想著過幾日育苗。看來還得再等幾日,以防倒春寒。

“可是,可是我家沒地方住。”鐘老二追上村正。

鐘老娘曹氏拍門大吼:“鄭喜兒,開門!不開別怪我撞門!”

“撞啊。撞死省事。”喜兒聲音比她還高。

曹氏差點氣死。

沈二郎在被窩裏聽到這句話眉頭松開,也不覺著呼吸不暢,寒夜難捱。

鐘老二拽住村正:“你聽聽,有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嗎?”

鄉間路不平,雖然明月高懸如白晝,可畢竟不是白天,村正不敢生拉硬拽:“你叫我咋辦?”

“你你,你叫我大哥出來。”

村正:“鄭喜兒擋在門口我咋叫他?要不你過去把鄭喜兒拉開。”

鐘老二張張口,心說我能把她拉開還找你。

村正再次撥開他的手:“心疼你老娘就叫她去你家將就一晚。”想起正對著鐘老三家,“或者跟你弟商量商量。你大哥沒蓋那處房子的時候,你老娘咋住的?”

“村正——”

“我明兒就把村正讓給你大哥!”村正心煩,不禁大吼一聲。

鐘老二語塞,眼睜睜看著村正縮著脖子抄著手家去。

村正當真不管,鐘子孟打定主意裝聾作啞,鄭喜兒油鹽不進,鐘老娘曹氏沒招了。罵罵咧咧大半個時辰,曹氏也累了。可她以往戰無不勝,不信這次撒潑打滾沒用,她決定歇息片刻再試試。

鐘老二送來板凳,躲在門後偷聽的鐘老三把老娘留在他家的舊棉衣拿出來送過去。曹氏頓時覺著次子和幺兒孝順,老大冷心冷肺大不孝。

老太婆也不想想倆兒子真孝順會任由她天寒地凍的在外面罵罵咧咧。

鐘老娘曹氏歇過乏繼續罵,洗漱幹凈的夫妻二人吹滅廚房燭火,喊喜兒去睡覺。

曹氏一聽“睡覺”二字,頓時氣壞了,老大個挨千刀的竟然真想凍死她。曹氏扯開喉嚨大罵,想到什麽罵什麽,一盞茶左右把鐘家鄭家以及沈家祖祖輩輩問候個遍。

鐘家人被罵習慣了,在謾罵聲中躺下。喜兒受不了,到臥室看到茶壺,就把水倒夜壺裏,拎著夜壺往外去。

沈二郎以為她想玩水,見狀頓時明白她要幹什麽:“不可!”

“你還沒睡啊?”喜兒很是意外。

沈二郎指著夜壺:“放下。”

“我出去倒水。”

沈二郎:“這麽懂事?”

喜兒連連點頭,一副“我可乖了”的樣子。

“如果我不同意呢?”

“那你起來追我。”說完就往外跑。

沈二郎無力地擡起手遮住臉——沒眼看。片刻,他聽到一聲慘叫,接著是一串幸災樂禍的笑聲,最後是重重的關門聲。沈二郎捏捏眉心,聽到腳步聲,扭頭看去,喜兒滿臉笑意地放下夜壺,踢掉鞋上床。

沈二郎故意問:“好玩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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